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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母亲
2023-02-16 20:21:02 字号:

又是一年清明,雨还是纷纷地下着,黛青色的山有一层新绿,漫过雾的恍惚钻了出来。把目光向山那边长久地眺望,漫过无边的阒寂,仿佛笑着的母亲正在向我走来。

每到清明,不得不带着思念的忧伤想起身边一个又一个消失在时光长河中的那些故亲和友朋。而母亲则是最让人牵肠挂肚的了,母亲在,你尚知道生命的来处,母亲走了,便只剩下归途。有谁不爱自己的母亲?又有谁在这清明清冷的日子里不思念自己的母亲呢?

母亲与我最亲。这话其实说得不对,因为我的其他兄弟也是母亲所生。这样说,意思是我最听母亲的话,最懂母亲了。回想母亲一生的艰辛,得从我孩提懂事时开始。母亲青年时期的一切,以及与父亲之间青涩的爱情,我是不懂的。但是在后来的生活中,我知道父亲在母亲心里是一座山,而母亲在父亲心里却如一颗小草,有时连一颗小草都不如。因此,我时常为母亲鸣不平。早些年,父亲在外工作,母亲独自一人带着我和几个兄弟在乡下的山峪里艰难地度日,偶尔父亲回家,母亲喜出望外,忙着为父亲做最好吃的,往往却是不知缘由地遭到父亲的谩骂,更甚是,若母亲讲理,吵架了,父亲便是一顿拳脚。母亲心里的那个委屈,只有我懂了。每次母亲父亲吵完架后,第二天一早,起床做饭的还是母亲,我觉得最怪的事情,母亲总是忍着伤痛,却悄悄地在饭里为父亲煮了几个鲜嫩的鸡蛋。难道他们之间总是要用吵架与和好,才能让夫妻之间的关系推远拉近吗?我是心疼母亲的,我为母亲鸣不平,我把鸡蛋丢入泔水里,被母亲发现,母亲竟抱着我哭了。母亲说:“我与你父亲就是前世的冤家,你是不懂的,你长大可不能这样对待父亲。”我若有所思,更为母亲的宽阔胸怀,而长久地感动。

母亲在40岁时患病,不幸瘫痪了。一个在农村里长年务农的农村妇女,失去行走能力,对于母亲来说,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母亲知道田地里哪一块玉米需要除草,哪一块地里的土豆需要挖了收回来。这些个事情,把母亲急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怎一个愁字了得!更甚是,我家猪栏里的那几头肥猪,因为母亲瘫痪了,没有人弄食,它们抗议得几乎把猪栏给朝翻了。可有什么办法呢,此时的母亲已经十分羸弱了。父亲把母亲接到县里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病情不见好转。在那个时月,人的生命贱如小草,哪有许多的钱治病,父亲虽是国家工作人员也不例外。母亲被送了回来,哥哥在外读书,家里就剩我与母亲了。母亲告诉我怎样做饭,怎样给我家里那几头肥猪弄猪食。要知道,那几头猪,是我们一家的生活念想。

就在这小村里,在那荒寒的岁月,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幼小的我非常听话,我拼命地做事,我为我家那几头肥猪弄食,需要提着猪食桶来回六次地喂食才能让它们吃饱。每每到了晚上,我便把母亲扶到火塘边烤火。我与母亲是血肉相连的。一次烤火的时候,我见瘫痪了的母亲,因长时期不能自理,很久没有洗澡了,脸上全是尘圬,我便给母亲讲,我帮你洗澡。母亲先是一愣,对我看看,哭了。我帮母亲洗了澡。其实洗净后的母亲,不仅是慈祥,而且是无比的美丽,是圣母,是天仙。在那一天,母亲说,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说,不,我是你的儿子,儿子一样可以为母亲洗澡。

也许是上天垂怜我那苦命的母亲,母亲在瘫痪一个冬季后,在来年的春天,竟奇迹般地站了起来。站起来后的母亲,更是无比的珍惜她的劳动能力,更是无比勤劳地在乡下劳作不辍,直至我长大后成家数年。

若说上帝让母亲站了起来,是对母亲的垂怜,那父亲在晚年与母亲关系和好时,却又早早地过世,则是对母亲最大的不公。父亲回家仅两年便离开了母亲。父亲过世时,母亲哭得异常地伤心,尽管父亲曾无数次伤害过母亲,毕竟父亲是母亲心里的天。父亲过世后,母亲就一个人在那山乡里守着父亲的坟一直到老年丧失记忆的时刻。

时钟不停地转动,不经意间,我们便长大了,驿动的心让我们一个个走到了山外。母亲独自在山乡里生活期间,总是隔五差六地给我们送一些蔬菜,农产品。在分配这些食物时,母亲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我在母亲心里就是女儿。但是我每次都是让母亲把最好的送给我的几个兄弟。因为我知道,兄弟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母亲不疼的呀!

母亲到了晚年,还没有等到我们尽孝的时候,就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母亲患病后,对一切都丧失了记忆。母亲独自沉浸在过去那些苦难岁月的回忆里,几乎没有生活的温馨,时而哭泣,时而大笑,喜怒无常。我想她可能只有回想起她的儿子——她心目中像女儿一样贴心的儿子时,才能把心里寒凉熨帖得好受一些。母亲的一辈子,苦是占了多半时光的。

母亲老年痴呆后,在几乎封闭的个人空间里活了八年。这期间,无论我们怎样细心照顾,都不能让母亲感到幸福,母亲注定是一个命苦的人。在岁月的煎熬中,上天放弃了对母亲的折磨。母亲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母亲在弥留之际,在她混乱的意识里,却离奇清晰地幻出我的影子,她竟然说要见我。我虽然与母亲血肉相连,但我还是不能全部地了解母亲,她的生命只属于她自己,她已经要离我们远去了。她终究要离开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母亲是倒在哥哥的怀里长辞的。为此,我非常地伤心,母亲应该在我的怀里离世,因为我觉得只有我才懂她。

我曾在母亲走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千万次地梦见她,每次她都只是在慈祥地笑着。没有与我说过一句话,她不想告诉我她在相隔的那边生活的一切,也许母亲遭受的苦难还在继续,她笑给我看,是想让我好受一些。

我多给母亲烧了一些冥钱,不是要母亲佑护什么,只是把我在这时日对母亲要说的话与怀念寄了过去。借着清明的寂静与柔软,慈祥的母亲一定能够收到。这样,我与相隔的母亲因为彼此的思念,便能够跨越时空相会了。

来源:武陵源区融媒体中心

作者:曾红彬

编辑:张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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