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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那片田
2022-10-30 09:17:28 字号:

前言:非常有幸参加了全市“耕地保护在行动”文学采风活动,让我这个生在农村地道的农村娃,再次亲吻到了泥土的芬芳和清香;也非常感谢主办方此次开展的以“耕地保护”为主题的采风活动,让我这个长在农村标准的山里娃,再次感受到了大地的魅力和风采。

为期三天,采风活动队伍一路进了武陵源,到了慈利,走了永定,看了桑植,全面领略了“两区两县”在耕地保护及产业发展方面的样板和典范,收获颇丰,感悟很深,甚至触及骨髓和灵魂。

文学采风活动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可我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活动中看到的田园风光和我记忆中的那片田,总是反复交替在我脑海里闪现,强烈的反差和悬殊的落差,让我难以安寝……

记忆中的那片田在老家,老家在一个不太大的山坳里,由于地势起伏并非平坦,准确地说,不能称作为一片田,只能叫一湾田或者是一峪田。在我的记忆中,家门口田里的禾苗长了,我也长了,油菜长高了,我也长高了,我就是看着田里的稻谷和油菜一荏接一荏地收割长大的,一直伴随到我十八岁当兵离开家。

我清楚记得,那片田是村里十几户老乡的责任田,也是几十号人的口粮田,每年田里收获的稻谷和油菜,老乡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如果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大年,一年下来每家每户多少都还有些节余。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祖孙三代都曾经在田里辛勤劳作过,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依然清晰如故,仍有欢乐的笑声在耳边萦绕,然后慢慢飘向远方。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物资匮乏、自产自销、自给自足的时代,很多农村都还没有通电,我家也不例外。在我的印象中,那时候洗衣服用的是茶枯饼(茶籽榨油后的渣饼),照明用的煤油和做衣服用的布料都需要凭票限量供应,所以当时有油票、布票、粮票等很多种非常珍贵的票。当时,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家里的唯一“电器”就是手机筒。一年四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里种什么就吃什么,家里养什么就吃什么,像现在的各种琳琅满目美食和零食,那时候连做梦都没有梦见过。

那时候,土地就是饭碗,土地就是命根子。地里种出的小麦、玉米、黄豆、花生、蕃薯(红薯)、洋芋(土豆),田里收获的稻谷、油菜等各类粮食,可以填饱肚子。有些家庭人员多,责任田地不够的,还会开荒斩草,开辟出一块新地,种上各种农作物来补给收成,确保家里没有人饿肚子。虽然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做细耕苦种地,没有丰富精神文化的生活,但仓里有粮、圈里有猪、棚里有禽、地里有菜的日子,也足以让人活得安然,过得坦然,心里踏实。

春天到来的时候,家门口的那片田就变成了满目的黄色,油菜花海点缀着大地,和绿色的山坳连成一片,一幅完美的山乡画卷自然天成。偶尔轻风拂过,绽放的油菜花随风起舞,宛如涌动的人潮,又像无数个歌者汇聚在一起纵情歌唱。勤劳的小蜜蜂不停地忙前忙后,一会儿爬上油菜花,一会儿又奔向蜂桶(养蜂用的木桶),在油菜花和蜂桶之间马不停蹄地来回穿梭,成千上万双同时挥动的翅膀,发出了“嗡嗡”的磅礴声浪,在山坳里来回飘荡,悦耳动听的音符奏响了春天最美的序曲。

油菜花开的时候,也是扯猪草(也叫打猪草、割猪草)最轻松的时节,因为油菜田里有各种各样嫩嫩的野草和大量油菜根部的老叶子,这些都是猪最爱吃的。同时,在油菜田里扯猪草,不仅晒不到太阳,而且还可以远离父母的视线,有时候还可以偷一下懒。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就会约上几个小伙伴,一回到家丢下书包,便背起背笼(也叫背篓、背篼),拿上猪草刀(扯猪草的一种小刀具,可铲可割),直奔油菜田。钻进油菜田后,首先是三扒两爪扯猪草,赶紧将背笼装满,然后就开始在油菜蓬里嬉戏玩耍,每当父母听到我们的打闹声,或者远远看见田里的油菜在不停晃动(有时害怕父母听到,嬉戏时故意不发出声响),就会传来“莫把油菜搞断了,皮子绷紧些”之类的警告。

扯猪草的时候,我们还经常玩一种叫打ger(将猪草刀棚在一起,然后隔一定的距离扔石头,击中为赢,没击中就要输一把猪草)的游戏,有时候运气不好输了,如果猪草装不满背笼,就会在背笼里支撑些树枝,尽可能地让猪草蓬松起来,看起来背笼满满的,一回到家,趁父母没看见便迅速将猪草倒出来,然后悄悄把树枝扔掉。如果被逮个正着,挨骂、敲“丁拐儿”(也叫凿脑喯儿、敤钉公、敤粒轱辘)、揪耳朵(拧耳朵)那就在所难免了。另外,油菜花开的时候,也是狂犬病高发的季节,为了防止被疯狗咬伤,上学的时候父母会让我拿着一根紫竹棍,据说用紫竹棍驱赶疯狗,不会被传染。所以那段时间,同学们上下学都会带根紫竹棍,一进教室就竖在自己的课桌边,咋一看上去,教室里真还有点像丐帮弟子在开会。

油菜成熟一般在5月份左右,别小看收割油菜,同样是一门技术活,必须要掐准天气,从割油菜到翻晒再到打油菜籽最后晒干入仓,最好都是大晴天,如果中途遇上雨天或者连续阴雨天,油菜荚就会发霉、油菜籽就会发芽,这些都会影响油菜的产量,甚至绝收。割油菜都是赶早不赶晚,为了抓住好天气,天还没亮父母就出门了,我便在家里给他们做点饭,烧一壶开水,里面再放点茶叶或者茶果,一般晌午的时候,饭也做好了,茶也凉了,便取下饭篓(竹篾制作的装饭容器,透风、饭不容易变味)装饭,将菜碗放在饭上面,然后一手提饭篓,一手提茶壶去送饭。

到了田间,我会找一个有树的荫凉处放下饭篓和茶壶,然后叫他们过来吃饭。也只有这个时候,父母才会站起来狠狠地伸个腰,稍微休息一会儿。看见冒着热气的饭菜、凉凉的茶水,还有田里丰收的油菜,汗流浃背的他们依然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们取下头上那顶用麦秸秆编制的旧草帽,一边扇风,一边喝茶水,凉快以后才开始津津有味地吃饭。

割倒的油菜只需要几天翻晒,就可以打油菜籽了。打油菜籽可是个赶太阳的活,要等油菜上面的露水晒干了,油菜晒焦了才能打。一般都是中午或者下午的时候,父母才会顶着烈日,扛着抖垫(又叫晒笤,竹篾制作的晾晒谷物的垫子)、连盖(又叫连架,由树枝条和竹子做成的脱粒工具)、杨叉(一种叉禾草的农具)、耙耙儿(竹子编的像爪子一样的工具)出发。有时候我会一起来到田间,帮忙把油菜搬到抖垫上,有时候会去水井里添一壶凉水,给他们送过去解渴。

打油菜籽的那段时间,为了抢收,大家都在埋头苦干,山坳里除了有节奏的连盖声,再也听到不到其他的声音。但是只要遇到天气突变或者雷阵雨,山坳里又会变得热闹起来。如果谁家正在打油菜籽,在田间劳作的乡亲们便会迅速相互招呼起来,一起去帮忙抢风包(众人一起快速完成某件事),大家搬的搬、打的打,挑的挑,三下五除二就把活干完了,趁着雨还没到,还会迅速将油菜秸秆就地焚烧,据说燃烧的灰烬可以使田变得更肥。缕缕青烟在山坳里升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欢乐开心的笑声,依然在山坳里回荡,我仿佛看见了榨房(榨油的地方)里金灿灿的菜籽油正在一滴一滴落下。

农活总是一荏接着一荏,油菜收割完后,也不能闲下来,紧接着要犁田,因为秧苗早已经育好。还记得父亲犁田的时候,我最喜欢跟在后面,特别是犁那种腊水田(一年四季不干水的那种田)的时候,我会提着个小桶紧跟不舍,因为泥土翻开的时候,可以捡到泥鳅和黄鳝,有时候还会捡到小鱼、小虾、螃蟹、乌龟、马蹄子(又叫荸荠、水栗、地栗)。为了尽早把秧苗插下去,那段时间父亲不分晴雨都会去犁田、耙田,下雨天就穿着蓑衣(用棕皮做成的雨具),戴着斗笠,也不例外。一般“三犁三耙”(犁三遍、耙三遍)后,母亲就会往田里撒些石灰消毒,然后再施些底肥,整理一下周边的杂草。我能帮上的忙,就是放牛和扯田坎(用稀泥给田埂加固,以防漏水)。

等到山坳里的田全部都做好了,整个山坳就变得水灵灵的,楚楚动人、非常漂亮。特别是太阳初升的时候,阳光洒满那一湾梯田,显得格外壮观,尤其是照射在水面的阳光被风吹皱时,便会金光闪闪、熠熠生辉。夜幕降临的时候,山坳里蛙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美妙地声音装扮着宁静的夜,充满生机和灵气,让人好不惬意。

田做好了,田里的水也变清了,那片田还会给我送来另外一个惊喜,就是每到夜晚的时候,泥鳅和黄鳝就会从泥里面钻出来,透过水面,一目了然,清清楚楚,正是捕捉的最佳时机。为了解决夜晚的照明问题,白天我就带着砍柴刀或者斧头去寻找枞gang(也叫枞膏,含油多的枞树根,能直接点着,燃烧时间长),砍回来后就放到太阳下晒干备用,然后再找些铁丝做火篓,找块竹片做抓子(将竹片的一端剖开一小段,将10几枚缝衣针整齐均匀排列夹在其中,用线绳缠绕固定,最后到线绳上涂抹些桐油再次固定、晾干),自己动手,简简单单,几项准备工作就到位了。夜晚来临的时候,一手持着火篓,一手拿着抓子就出发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就能把山坳里的田全部走一遍,有时候能收获五、六斤泥鳅和黄鳝,足够家里人吃几顿。如果没有时间做那些准备工作,也可以在田里放些毫子(也叫鳝笼,竹篾制成的用于捕捉黄鳝的渔具),同样也可以诱捕泥鳅和黄鳝。

栽秧(也叫插秧)算得上是农业生产中的一件大事,隆重的时候还会举行正式的开秧门(农业生产风俗,择吉日插秧前举行开秧仪式)活动,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只是栽秧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少量保留下来的影子。那时候栽秧一般都是采取打转工(老乡之间,相互帮忙),只要哪家的秧苗育好了,田做好了,三五成群的老乡便会集中到那一家开始栽秧,然后逐户轮转,直到全部栽完。

我还清楚地记得,为了抢抓栽秧的大好时节,老乡们很早就会来到主人家过早(吃早餐)。当时的过早习俗还是比较讲究的,虽然没有火锅、炒菜,但是种类很丰富,有炒米、面条、鸡蛋、稀饭等。另外还有一种必不可少的东西——米粑粑(大米磨成浆,然后用瓢舀在蔑制的圆圈中定型蒸熟),一般栽秧前夕,主人家都会去预定,次日清晨,店家就会把热气腾腾的米粑粑送过来,米粑粑可以拿米换,再付点加工费,或者全部用米换都可以。早餐虽然丰富,但老乡们都吃得很快,为了节约时间,匆匆吃完后就提着qi草(也叫秧草,去头去尾的干稻草,用于扎捆秧苗,“稻草扎秧父报子,竹篮提笋母怀儿”便由此来)直奔秧田。

栽秧要先扯秧苗,所有人都会汇聚在秧田开启当天的劳作。扯秧时,虽然大家都在一起,口中有说有笑,但是双手不空,不停地扯秧、洗秧、扎秧,干净利索,丝毫不影响速度,熟练的动作闭着眼都能完成。偶尔发现有蚂蟥粘在腿上,狠狠地一巴掌打掉,然后继续扯秧,当然有些胆子小的看见蚂蟥,也会尖叫几声,秧田的欢笑声就会再上升一个八度。秧苗快扯完的时候,就会有人挑着撮箕(用竹蔑编织而成)过来装秧苗,然后挑着秧苗,沿着田埂,将秧苗一把一把均匀地抛在已经做好的田里,为接下来的栽秧做好准备。

栽秧的时候,既有分工也有合作。如果是那种狭长的田,一般一个人一荏栽过去就行了;如果是那种面积较大的田,几个人便同时下田,沿着田埂从不同的地方开始栽,也可以一字排开同时开始,左手拿着秧苗,拇指和中指拟好秧苗,右手插,双脚不停往后退。不过栽秧还颇有些技巧,一般都是沿着田埂转着圈栽,双脚间还要控制好距离,要不然秧苗会插到脚踩过的泥窝里,那样秧苗会栽不稳,还要用手拿旁边的泥巴往里面填,会大大影响效率。另外速度快的人一般都靠着田埂(外圈面积大一些),速度稍微慢一点的紧跟在旁边。不过栽秧的时候,大家都会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你追我赶,绝不服输,要不然就会被“关”在里面,让别人看笑话。栽秧的时候,相互之间还会追赶拍打,故意给别人糊上一些泥巴,叫“糊仓”,寓意为五谷丰登,粮食满仓。

栽秧当天,为了让大家吃饱喝好,缓解劳累,保持旺盛的战斗力,主人家都会安排专人做饭。中餐和晚餐都非常丰盛,什么过年攒下来的腊猪头、腊猪脚、腊肉,都会毫无保留全部拿出来,变成餐桌上的美食。就算没有这些,但是猪项圈肉(猪脖子上的那一圈肉)是绝对会有的,按照传统习俗,一般猪项圈肉都是留到栽秧的时候吃的。有的主人家还会杀只鸡,再买些新鲜猪肉和时令小菜。给我的感觉,农村栽秧就像过节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秧苗栽下去的第二天,父亲一般都会沿着田埂,把所有的田走一遍,主要是看看有没有浮蔸(浮起来的秧苗),便于及时插回泥巴里,母亲便会在田埂上种一些绿豆。秧苗栽下去以后,只需要隔三差五地去田里看看水就行,只要田里不干水,秧苗就会很快定根、发根,在犁田时撒的底肥的作用下,差不多一个多月时间,整片稻田就是绿油油的。到了这个时候,稻田就要勤加管理了,首先要清除田里的杂草,拔稗子(又叫稗草,外形和秧苗极为相似),如果不处理好,下一年田里的杂草和稗子就非常多,影响耕种;其次要仔细观察,防止出现病虫害,到现在我还记得,如果稻田染上稻瘟病、钻心虫、卷叶螟,不及时处理,就会减产甚至绝收;另外还要施追肥,为下一阶段禾苗抽穗作好准备。

盛夏的夜晚,一家人经常会围坐在家门口的空地上乘凉,母亲有时会煮些嫩玉米、盐花生之类的,大家一起吃,一家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也刚好可以舒缓一下一天的疲劳。乘凉的时候玩得最多的游戏就是猜谜语,大家你出一个我出一个,兴趣都很高,谜面一出,集体沉思,猜出谜底,拍手高兴。诸如“上边毛、下边毛,中间一颗黑葡萄”“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都扯破”等之类的谜语,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猜谜语的时候,我最喜欢搬个小板凳挨着母亲坐,因为有时候她会悄悄告诉我谜底,累了困了的时候,我会伴着山坳里阵阵稻花清香,趴在她的腿上,甜甜地进入梦乡。

美好的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开学季,稻穗默默无语,颗粒饱满地弯下腰,在秋阳的笼罩下闪闪发光,随风舞动,整个山坳变成了金灿灿的黄色,即将到来的丰收成就了秋天最美的风景。老乡们又开始在一起合计,今年从哪家开始收割稻谷。还是和栽秧一样,老乡们之间又开始打起了“转工”,大清早就扛着搭斗(也叫板斗、脱斗,后来改进为脚踩打谷机、电动机打谷机、收割机),拿着镰刀、撮箕,挑着箩筐(竹篾编制的圆形篾制品,中空,盛装粮食的篾箕),浩浩荡荡地走向稻田,大家有的割稻、有的搬稻、有的板斗、有的挑稻……“嚓嚓”的割稻声、有节奏的板斗声、还有老乡们的欢声笑语,奏响了丰收的曲调,在山坳里久久回荡。

学校放假的时候,我也会到稻田帮忙搬稻谷,有时还会提个竹篮在田里捡稻穗,不过干的最多的还是给他们送凉水、送茶,然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手拿响ga(竹子做,取一段竹筒,将一端劈成多片,在敲击地面时便会发出响声)在晒稻谷的地方驱赶麻雀,过一段时间用耙子把稻谷翻一遍,便于尽快晒干稻谷。做饭时,还会积极帮忙烧火,用吹火筒(竹筒钻眼,通过吹气助燃)吹火等。总之收割稻谷的那段时间,父母安排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因为表现好了,父母在我去学校的时候,就会给我一点稻谷,我就能完成学校“三勤”(脑勤、手勤、脚勤。捡拾各种农作物或者挖中药材交给学校,如捡红薯、稻谷、木籽等)任务。说句实话,在那个物资紧张的时代,基本上都是颗粒归仓,想要完成“三勤”任务确实很难,只能靠自己的良好表面去争取父母的支援。

稻谷收割完了,田里便留下了一把一把的稻草,别小看这些稻草,那可是宝贝,是牛越冬的主要口粮。等到稻草晒干以后,就会用挑棒(两头尖的木棍)或者是cong担(也叫担竿,木制,两头装有铁尖)把稻草挑回家,然后找一棵大树或者在地里栽一根木头,把稻草摞起来。小时候我经常和小伙伴们在草垛里捉迷藏和玩耍。大概10月份的时候,家门口的那片田又开始了翻整,老乡们正忙着准备种油菜,“嘘嘘”赶牛的吆喝声便又在山坳里热闹起来……

油菜生长的时候绿油油的,油菜花开的时候金灿灿的,稻谷生长的时候绿油油的,稻谷成熟的时候金灿灿的。记忆中的那片田,总是在充满希望的绿色和黄色之间交替变换,周而复始。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曾经在那片田里劳作的主力军,有的已经入土为安、与山为伍,健在的都已变成高龄老人,年青人大部分外出打工,留守老人和小孩多了起来。长时间没有劳动力耕种,那片田也在慢慢发生变化,很多田埂垮了,存不住水,只好把田改成了地,种上了玉米,有的种上了树,有的甚至不耕不种,杂草丛生,人都钻不进去了,山坳里再也看不见满目的绿色和遍地的黄色。

爷爷奶奶已经离我们远去,母亲也在去年离开了我们,现在老家仅剩一个87岁高龄的老父亲,虽然我们姊妹几个想接他到我们身边一起生活,但他不愿离开老家,无奈之下,只好请了一个保姆照顾,有空我们就回去陪陪他。老父亲现在是儿、孙、玄孙满堂,过上了衣食无忧、安享天伦的日子,但不管我们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愿离开老家。现在,父亲还经常会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到田边走走看看,口中自言自语“现在没人种田了。”我终于明白了:舍不得那片熟悉的田地,忘不了泥土的芳香,放不下当了一辈子农民的他和泥土之间的感情,这才是父亲不愿离开老家的真正原因。

为了留个念想,也为了让子孙后代能够认识那些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农具,我精心地将那些留着历史记忆的老物件保存了下来,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展示的地方。老父亲经常还会过去看一看、摸一摸,感受曾经的温度,寻找昔日的记忆。有时候他也会说:“还留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也用不着了,毁了算了。”我知道他这是在说气话,其实这些都是他的心肝宝贝。

今年春天的时候,有一次回老家,家门口的那片田里竟然盛开了几处油菜花,我伫立了很久,我仿佛又看见了种油菜、割稻谷、犁田、栽秧的热闹场景,还有我和小伙伴们正在一起打飞棒、摔响炮、抓石子、跳房子、下打三棋、摘茶苞、滚铁环、拔茅草芽、踩高跷、砍陀螺……直到双眼迷离,飘向远方。

记忆中的那片田,非常深沉,让我想起你时眼眶湿润;记忆中的那片田,非常厚重,让我手指敲击键盘异常笨拙。依依不舍的那片田,有着太多的牵挂和眷念;念念不忘的那片田,承载着太多的无奈和酸楚,还是让我把你刻在脑海,留在心里,藏在记忆里吧!

后记:《记忆中的那片田》是我参加笔会活动后,于2022年9月5日开始构思、着笔,中途有间断,并非一气呵成,有工作上面的原因,也有思绪上的干扰,也有情感低落到冰点,实在写下不去的时候。好在我及时多次整理思绪、调整心态、控制感情,终于在9月11日晚9时左右完成。

截稿时,窗外突然刮起了大风,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院子里传来了久违的欢呼声,微信朋友圈也是开心快乐的“下雨”在霸屏,我如释重负,格外坦然。是啊,该下点雨了,连续干旱已经快两个月了,大地已经口干舌燥,河流快要枯竭干涸,哺育苍生岌岌可危。及时雨的到来,不是凑巧的应景,也不是偶然的注定,就算是我和《记忆中的那片田》之间的相互倾诉和慰藉吧。

来源:武陵源区融媒体中心

作者:杜修庆

编辑:张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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