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我就知道父亲好茶,一日三餐,迎来送往,闲语聊天,父亲都有一壶茶相伴。在生活困难时期,父亲往往用有限的钱挤出一点换成茶,这时母亲不免对父亲唠叨几句。父亲则振振有词:“我不喝酒,不抽烟,就这一点爱好,你还给我灭掉?”母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还真是,无论什么场合,父亲都不喝酒不抽烟,这对于一般人来说父亲是异类。我也曾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喝酒不抽烟,父亲说是吸烟喝酒不舒服,浑身不得劲。我问:“喝茶呢?”父亲一脸正经:“茶是好东西,孬茶解渴,好茶怡心情,养心性。”他指着一杯刚沏开的茶说:“每一杯茶都能散发出大自然的香,经过开水烫、翻滚,展现出春天的绿意。”这对于只上过四年学的父亲来说领悟得算是很深了。我惊诧于父亲对茶的理解,感悟。每一壶好茶,父亲都去弄很干净的水,烧开后,沏开,先闻,后小口品,闭上眼静静地品,仿佛置身于鸟语花香的春天,那一副陶醉样让我们好生羡慕。父亲说喝茶不是用口而是用心,是心与大自然的对话。小时候的我并不懂这些,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觉得父亲很深奥。
对于父亲喝茶,一家人不再反对,进而大力支持。我们大了,只要有机会就给父亲买点好茶。对于我们买回来的茶,父亲都会说买这么好的茶,喝瞎了,别乱花钱。我们都会骗父亲说不贵,花不了多少钱。父亲就会欣然接受,作为宝贝不舍得喝,来贵客再喝,还经常在人们面前显摆,说是孩子孝敬他的。
1997年,父亲应战友亮叔的邀请去了趟湖南的张家界。回来后,父亲竟然迷上了天子玉露茶,因为我们当地并没有这种茶,父亲就让亮叔给他寄。打那时起,父亲就不间断接到亮叔寄来的天子玉露茶。父亲节约着喝,每天就喝那么两壶,如果碰到亲戚朋友到访就再多泡一壶。父亲把天子玉露茶当成了宝贝,也成了显摆的对象。我曾经问过父亲,为啥爱喝天子玉露茶。父亲侃侃而谈:天子玉露茶,使用了我国罕有的传统蒸青绿茶制作工艺全手工生产,茶选用叶色浓绿的芽叶经蒸汽杀青制作而成。天子玉露对采制的要求很严格,芽叶须细嫩、匀齐,成茶条索紧细,色泽鲜绿,匀齐挺直,状如松针;茶汤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甘醇,叶底色绿如玉。“三绿”(茶绿、汤绿、叶底绿)为其显著特点。其显著地特征还有,条索紧细、圆直,外形白毫显露,色泽常翠润绿,形如松针,汤色清澈明亮,香气清鲜,滋味醇爽,叶底嫩绿匀。此外,天子玉露的品质含晒量适中,采用水温冲泡后,其茶叶复展如生,初时婷婷地悬浮杯中,继而沉降杯底,如玉下落,香气清爽,因而得名天子玉露。没想到父亲对天子玉露茶了解还那么深,怪不得他就喜欢这种茶呢?真是名不虚传!
2010年,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在医生的严厉警告下,父亲好不容易把茶给戒了。开始戒茶时父亲整天无精打采,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可医生一再警告若再喝就没命了,又加上我们“无微不至”地监督,父亲只好束手就擒,慢慢接受了没茶喝的日子。这时家里又收到了亮叔寄来的天子玉露茶。父亲就给亮叔打电话,可电话早已停机。无奈,父亲只好给亮叔写了一封信,说不喝茶了,让他不要再寄了。可没过多长时间信竟然退了回来,理由是查无此人。父亲很纳闷,寄茶的地址明明就是这样,咋就没这个人呢?父亲百思不得其解。不久,父亲又收到了亮叔寄来的天子玉露茶,父亲又细心地写了一封信,可又被退了回来,理由还是查无此人。父亲就通过战友打听亮叔的消息,他们也是很长时间没有亮叔的消息了。父亲无计可施了,整天闷闷不乐。
天子玉露茶还是不断寄来,父亲有点坐不住了,于是我陪着父亲坐上了去湖南的列车。
我们找到了亮叔居住的地方,可父亲傻眼了,这里已是大变样,由原先的平房变成了高档社区。社区里并没有亮叔这个人。我们只好四处打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了亮叔家的具体地址。
开门的是一个小伙子,父亲并不认识。当我们说明来意时,小伙子的眼泪下来了,哽咽着说,他是亮叔的儿子,亮叔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临走前一再嘱咐他按时寄天子玉露茶。在屋里,我和父亲看见有十几盒已经包装好的天子玉露茶。
作者为山东省东营市人。
来源:武陵源区作家协会
作者:张庆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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