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源原只是一个小镇，张家界开发旅游后，慢慢地成了一座小山城。城区有两三万人口，呈锐角状的两条路，夹着高高矮矮许多房子。店铺挨着路沿，似乎还称不上商业街。

　　我们就在这儿住了下来。

　　是一栋私人的楼，四层，底下做餐馆，楼上都改成了客房。我的那一间，窗户恰好在厨房排烟扇之上，油乎乎的，一室浓烈的味儿，十分的不好闻。自打推门进去，我便关紧了窗，顺手把帘也拉紧了。因为窗外一臂之隔，又是另一栋楼别人房间的窗。

　　黄昏，我下楼朝屋后走。穿过两栋楼，是窄窄的菜地。几株玉米，亭亭玉立。南瓜藤象是要站起来，但却不能，失去了瓜架，它只能吃力地在地上爬着。丝瓜开的花，小朵小朵的黄花，虽不艳丽，倒是唯一的点缀。

　　我听见了轻轻的水声。再走几步，果然是一条小溪。叫小溪似乎不贴切，因为从这边坎到那边坎，不过丈把宽，而且野草蓬勃，象郊外的荒地。然而野草所没遮住的地方，有光滑的鹅卵石，有洁白的砂子。看得出来，从前它是一条美丽的溪流。

　　一眼看过去，那边坎上视界并不开阔。还是玉米地，一块一块的，不很大，有些错落地连接在一起。玉米苞鼓鼓的，象茎干怀着孕，又象它们抱着的孩子。宽大的叶子，如裙带飘舞。在渐渐西斜的夕阳下，如果再有炊烟，直的，软软的，那意境便更好了。

　　沿着坎，我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突然，一只土狗对着我吠了起来。它被拴在一间茅屋的柱子上，与我隔了溪。那是住了人家的茅屋，门口晒了衣服，养了一群鸭和鸡。我停下脚步，看那只狗，做了一个莫名的动作。它吠得更凶了，张牙舞爪，充满敌意。不一会儿，另一只狗从屋内跑出，也狠狠地扯开了它的嗓子。

　　我显得有些孤单。

　　好多狗都跟着起吠了，汪汪汪，噢噢噢，我简直回到了童年时走过的某个村庄。也许是在巷子里，也许是在我身后不远处的篱笆墙下，狗群似乎都奔我而来。

　　天色暗下，我便有些心虚了，于是连忙转身离开。

　　是夜，我们去宝峰湖看演出，一部湘西史诗《梯玛神歌》。舞台是露天的，就在一挂瀑布下方。音响一开，瀑布声就消失了。瀑布象挂着的一幅画，或者是一个安静的背影。节目还不错，从创意到编排都很用心，特别是它凝结着的历史和文化，深深感染了我。而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中，蚊虫们也耐不住寂寞，纷纷飞来，真是一场和谐的生态晚会。

　　比起白天辛辛苦苦赶着看的那些点，无论是袁家界、天子山、十里画廊，这场演出的确更值。说实在的，那些山很是一般。也许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依我看，天子山是少了水，袁家界顶上有不入眼的平庸的山，十里画廊谷底长满芭茅象戈壁滩。

　　我跟导游说，败笔。

　　导游似乎也认可。他说，你有点儿专业。

　　第二天晚上，我们找了处小排档，吃宵夜。也是私人的店，几张小桌子摆在旷地上，很是简陋。我们点了当地的鱼，小河螺，还有花生米、青菜，开了几瓶啤酒。没有意想中的鲜美，更少了长沙火宫殿的火热氛围。当然，可能是夜还不晚，吃饱了的晚餐在我们肚子里尚未消化。

　　有意思的是，两天清晨的叫早，我都没用上手机。满城雄鸡，啼晓之声此起彼伏。我楼下的那只，更让我受不了，叫得不早，可是声尖如刺。即使想再赖会儿床，人也全没了心情。

　　好在还有一道金鞭溪，美得纯粹。

　　太阳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我们就到了溪边。钻进林子，蜿蜒地沿着溪走。淡淡的雾气升腾在溪面，约一米高，既不浓了去，也不散了去。在我们的前头后头，许多人下到溪中，流连忘返，还有许多人只顾着拍照。我们穿行了小半天，阳光才从树缝中温柔地漏了下来。

　　我只想不受打扰地走走。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偶尔有一片，又一片叶子从高高的树上飘落，我还以为是蝴蝶。而静静地擦肩而过的蝴蝶，若没细看，又会当作了被风吹起的叶子。山谷幽静，清风习习。连日没有休息好带来的倦意，不知不觉地从我身上跑了。

　　有这样的地方，我愿意再住上一夜。

　　本文作者为江西人。